郵票里的光陰與心跳
雞叫頭遍時,林風(fēng)已經(jīng)揣著那枚猴票站在巷口的老槐樹下。晨露打濕了他的褲腳,帶著初秋的涼意,可掌心的信封卻被攥得發(fā)燙。這枚郵票是他十歲那年在廢品站淘到的,當(dāng)時只覺得畫面上的金猴瞪著圓眼挺神氣,哪想得到會在二十年后價值連城。
“吱呀——”巷尾的鐵門突然響了。林風(fēng)趕緊往電線桿后躲,看見劉艷穿著件碎花襯衫從里面出來,手里還拎著個鋁制飯盒。她看見林風(fēng)時愣了一下,隨即快步走過來:“怎么跟個特務(wù)似的?”
“劉姐,你這是……”林風(fēng)注意到她眼下的烏青,顯然也沒睡好。
“給蘇老師送點吃的。”劉艷打開飯盒,里面是兩個白面饅頭和一小碟腌蘿卜,“趙建國那廝昨晚把廚房翻得底朝天,估計蘇老師連早飯都沒得吃。”她壓低聲音,“對了,郵局開門得等八點,咱們先去廢品站?”
林風(fēng)點頭。他昨晚想了半宿,鎮(zhèn)上只有老馬頭的廢品站兼讓舊物買賣,那人眼毒,說不定能認出猴票的價值。兩人剛走到巷口,就見趙建國罵罵咧咧地從對面的煙酒鋪出來,手里攥著個空酒瓶,走路都打晃。
“那畜生怎么在這?”劉艷趕緊把飯盒塞給林風(fēng),“你先去蘇老師家,我引開他。”不等林風(fēng)反應(yīng),她已經(jīng)扭著腰朝趙建國走去,聲音甜得發(fā)膩:“趙大哥,大清早的就喝上了?”
趙建國瞇著眼打量她:“小娘們,有事?”
“我那錄像廳的放映機壞了,想請你幫忙看看。”劉艷往他手里塞了包大前門,“修好請你喝酒。”
林風(fēng)趁機往家屬院跑,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三樓的門虛掩著,他輕輕推開條縫,看見蘇婉清正蹲在地上撿碎瓷片——是那只青花碗,前世她總用它泡胖大海,說講課多了嗓子疼。
“蘇老師。”他輕聲喊。
蘇婉清嚇得手一抖,碎瓷片劃在虎口上,立刻滲出血珠。她看見是林風(fēng),慌忙把碗片往身后藏:“你怎么來了?”
“劉姐讓我送早飯。”林風(fēng)把飯盒遞過去,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里多了道新的淤青,像條丑陋的紫蛇。他喉頭發(fā)緊,從帆布包里掏出那瓶藥膏:“先擦擦。”
蘇婉清沒接,反而把飯盒往他懷里推:“你拿回去吧,我不餓。”她站起身時踉蹌了一下,林風(fēng)才發(fā)現(xiàn)她的腳踝腫得老高,顯然是昨天被趙建國踹的。
“我?guī)湍恪!绷诛L(fēng)不由分說地蹲下身,抓起她的腳就往帆布包里掏繃帶。這是他昨晚特意準備的,前世父親跑運輸摔斷腿時,母親就是用這種繃帶給他固定的。
“林風(fēng)!”蘇婉清的臉騰地紅了,想抽回腳,卻被他按住膝蓋動彈不得。少年的手掌寬大有力,隔著薄薄的布鞋,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溫?zé)岬牧Φ溃耠娏魉频捻樦⊥韧细Z。
“別動,腫成這樣得冷敷。”林風(fēng)從包里摸出個軍用水壺,里面是他凌晨接的井水,“劉姐說老陳醋泡過的布巾能消腫,我這就去買。”
“不用!”蘇婉清猛地抽回腳,腳踝撞上桌腿,疼得她倒抽冷氣。林風(fēng)趕緊扶住她的腰,指尖觸到那片纖細的柔軟時,兩人都僵住了。陽光從窗縫鉆進來,正好落在蘇婉清泛紅的耳垂上,她的睫毛簌簌發(fā)抖,像受驚的蝶翼。
“對、對不起。”林風(fēng)猛地松開手,背過身去假裝整理帆布包,耳根卻燙得能煎雞蛋。他這才意識到自已剛才的動作有多孟浪,可鼻尖縈繞的梔子花香總往心里鉆,攪得他心湖亂顫。
蘇婉清低著頭,手指絞著衣角。剛才林風(fēng)扶著她腰的地方像燒起來似的,讓她想起昨晚他擋在自已身前時的樣子——少年單薄的脊背繃得筆直,卻比任何時侯都讓她覺得安心。可這份安心里,又藏著種讓她心慌的異樣。
“那個……”林風(fēng)率先打破沉默,“我今天要去趟郵局,可能晚點去學(xué)校。”
蘇婉清這才想起正事,從口袋里摸出張折成方塊的紙:“這是我今早寫的請假條,你幫我?guī)Ыo班主任。”她頓了頓,“趙建國昨晚說要去教育局,我得去趟學(xué)校檔案室,把……把我和他的結(jié)婚證找出來。”
林風(fēng)的心沉了沉。他知道蘇婉清的意思——結(jié)婚證是證明夫妻關(guān)系的憑證,趙建國若真去告她作風(fēng)問題,這是最有力的反駁。可他更清楚,趙建國那種人,根本不在乎臉面。
“我陪你去。”林風(fēng)把請假條疊好放進兜里,“正好我也要去學(xué)校拿比賽報名表。”
蘇婉清想拒絕,可看著少年眼里不容置疑的認真,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她輕輕點頭時,發(fā)梢掃過臉頰,帶著股清苦的藥香——是昨晚那瓶藥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