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薄霧漸散。
陳淳安與一個瞧著斯文瘦弱的男人正將獐子與籮筐一一裝上停靠在院門外的板車,陳淳安瞥見對方喘著粗氣的狼狽模樣,忍不住笑問:“齊大哥,你整天念叨那琉璃坊的清倌兒,到底是個什么名堂?
斯文男人一聽,惺忪睡眼頓時一亮,剛要開口,瞧見從院門里走出的清瘦身影,一雙秋水眸子正惡狠狠瞪著他,到嘴邊的話只好咽下去,擺手道:“沒啥沒啥…”
沒轉過彎的陳淳安還想接著追問,突然腰間一疼,一雙纖細卻粗糙的手指狠狠擰在腰窩,瞧見自己妻子一副要吃人的眼神,陳淳安輕輕拍著她的胳膊,笑著討饒,“不問了不問了,看來不是什么好地方。”
齊素蘭輕哼一聲,抬起袖子,指向那位村里風評極差的大哥,肅容道:“哥!你要是敢帶他去那種脂粉地方,你立馬告訴爹,我讓你……”
話未說完,齊素蘭突然扶住院門,整個人彎下腰干嘔起來。
陳淳安連忙上前攙扶,輕拍后背。
齊素蘭擦了擦眼角嗆出的淚,輕聲道:“沒事,應是昨日夜里寒,少蓋了被子,我去村里何大夫那抓點藥就行,你們早些趕路,別誤了行程。”
“晚些走也行,我陪你去何大夫看過再走。”陳淳安擔憂道。
“真不用,二哥離的不遠,叫他陪我就行。景巧那丫頭估計早就想你了,別忘了去看看她,還有景明的零花你得備好,別落下,叮囑他該花就花,別太省……”婦人又開始了絮絮叨叨。
陳淳安一一應下,可還是放心不下,從板車上拎下一只嘎嘎亂叫的肥碩野鴨,扔進院子,說道:“晚上回來燉湯,給你補補身子,有什么記得去喊二哥,別硬撐。”
齊素蘭強壓下翻涌的嘔意,把陳淳安推到牛車旁,焦急道:“快走快走,再晚些,趕不及晚上回來了。”
見拗不過的陳淳安只好妥協,跟著一旁撇著嘴滿臉不悅的斯文男人,相繼上車,揮手離去。
在路口與等待多時的張獵戶匯合,一行三人駛向臨遠縣。
走在隊伍中間的斯文男人,看著走在最前頭陳淳安的背影,打趣道:“妹夫,你不是想聽琉璃坊的趣事?給你說道說道”
雖沒去過,但從妻子態度上得知不是好地方的陳淳安,高高揚起胳膊,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
“不用了,素蘭知道估計又得說我。”
斯文男人嘖嘖道:“沒看出來,那個讓周寡婦日思夜想的夢中郎君,竟然是個怕老婆的主,你這樣,人生可少了一大樂趣。”
陳淳安無動于衷,緘口不言。他對齊家長子的印象素來一般。
早年被齊老頭送去學塾,識得幾個字,念過幾句圣賢書,也算有點文采。可惜跟紈绔子弟混久了,染上飲酒作樂、勾欄聽曲的毛病。往往一坐尋花問柳的勾人地界就是十天半個月,一直在錢財上不拘限制的齊老頭,到月底一對賬,發現賬簿上少了大幾十兩的銀子,千方打聽,才知他終日流連酒池肉林,學那文人雅客吟風弄月,氣得齊老頭險些昏死,自此勒令他在家務農,再不多管。
斯文男人見陳淳安不搭理,沒有停嘴,反倒自顧自的說了出來:“這琉璃坊的姑娘丫頭啊都是一等一的美女胚子,嫩豆腐吃過吧,那些剛來的姑娘身上比那還要滑,一張櫻桃小口也是出了名的靈巧誘人,但這些都比不上那個只賣藝不賣身的清倌頭牌小山葵,那身段啊……”
用手比畫了個飽滿渾圓的模樣,咽口口水繼續道:“讓人很難忍不住咬上一口。”
陳淳安算是徹底明白妻子眼神含義了,這個打了一輩子光棍的男人,本性難移啊。
男人見陳淳安不搭理自己,轉而望向身后戴著斗笠的漢子,煽惑道:“你是沒去過,里頭的姑娘一個個體貼入微,恨不得拿小勺一口一口喂你吃飯。若肯花些銀子,還能留宿春宵……她們床上打架的功夫,那叫一個了不得!”
斗笠漢子壓低笠檐,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