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丫鬟對蘭香嬤嬤比對謝靜姝更怕,忙不迭就去打水了。
謝靜姝像個提線木偶一般,任由蘭香嬤嬤選了衣裳給她打扮梳妝,等到換好了一身今年夏季新做的一套裙衫,又要幫她親自梳頭的時候,謝靜姝簡直是有些受寵若驚了:“嬤嬤,我,我叫我底下人來。”
蘭香嬤嬤笑了笑,按住了謝靜姝的削肩,讓她坐好不要動:“可是不相信蘭香嬤嬤的手藝?”
謝靜姝連道不敢。
蘭香嬤嬤一邊給謝靜姝梳頭發(fā),一邊道:“嬤嬤當年可是專門給太太梳頭的小丫鬟呢,大小姐您放心吧,保準幫您梳的漂漂亮亮的。”
謝靜姝的頭發(fā)又濃又密,梳起來像是梳在一匹綢緞上一樣,光滑漂亮極了。
謝靜姝心中的不安更甚,她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是什么重要的客人,需要她如此鄭重去見,又是穿衣打扮,又要蘭香嬤嬤親自梳頭,難道是——
謝靜姝剛剛有些慌亂,沒有深想,此刻卻是明白了過來:“蘭香嬤嬤,可是,要讓我去和人相看?”
蘭香嬤嬤心頭詫異,都說這個大小姐為人木訥愚鈍,但是其實很聰明啊,她都沒說,謝靜姝就猜到了。
蘭香嬤嬤手腳利索地幫謝靜姝梳好了頭,翻了翻她的妝奩,實在沒有幾樣好首飾,勉強從里面挑了一支用珍珠挽成菊花造型、內里紅寶石鑲嵌的簪子插上,又細細上了一層淡妝,仔細端詳了一下謝靜姝,笑了:“正是如此呢,對方可是難得一見的好郎君,大小姐可千萬不要失了儀態(tài),一會兒……”
大小姐平日里不顯山露水的,如此一裝扮上,雖不是那種一眼驚艷的美人,但也很是耐看。
謝靜姝腦袋里嗡嗡的,蘭香嬤嬤后頭介紹那位郎君的話她都沒聽進去,只知道一會兒就要去相看人,相看中了后面就要成親。
如此的猝不及防,讓她一下子就驚慌失措了起來,手都有些顫抖了,很勉強地鎮(zhèn)定了下來,蘭香嬤嬤的聲音才再次傳入了耳中:“沈公子就在花廳里坐著,一會兒您進去便是,門也開著,仆人門都在外頭候著,若有事您喊一聲便是。”
事發(fā)突然,蘭香嬤嬤將自己能交代的都交代了一遍,一路上說完這些后,也差不多到了,然后她便看著謝靜姝瘦削的身影有些躊躇地進了花廳。
雖然謝靜姝一直是江氏心里頭的一塊說不得的心病,但是蘭香嬤嬤卻知道這是一個好姑娘。
這么多年,不聲不響、安安靜靜地一個人長大,知禮又懂事,從小不吵不鬧的,讓蘭香有時候看到了,心里頭都有些不落忍。
但是她是太太的人,她也沒辦法幫她什么。
今日正好叫上她去喊人,蘭香心里頭也嘀咕,明明都定了親了,為什么還要相看?恐怕是那沈公子不滿意了,要驗過人再說。
她能做的只有這些了,只希望這樁親事能順順利利的吧。
蘭香嬤嬤心里頭默念道。
謝靜姝亦步亦趨地進了花廳,便看到父親正在花廳上首的太師椅上坐著,下首坐著一個年輕人,正頭偏向父親那一邊說著話,聽到動靜,那人轉過頭來,視線便與她的交匯在了一處。
謝靜姝心頭一緊,怎么也沒想到,她要相看的人是當朝連中六元的狀元郎沈江霖!
這,蘭香嬤嬤是不是喊錯了人?
如何會是叫她來相看?
然而,她的視線稍稍挪開,花廳上除了父親和沈江霖,一個旁人都沒有。
“女兒見過父親。”謝靜姝咬緊了牙關,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朝謝識玄行禮,奈何她聲音中的顫抖已經泄露了她的緊張。
謝識玄暗嘆,這可如何是好?怎么就這般拿不上臺面了,沈江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獸,這有什么好緊張的?
只是事到如今,謝識玄也沒了旁的辦法,只能找了個由頭先出去了,其實是在外頭繞了一圈,又回到了花廳后頭的屏風處站著,想聽聽到底兩個年輕人說些什么,到時候萬一沈江霖說不滿意,他也好有的放矢。
謝靜殊實在太緊張了,她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下子不知道手腳應該放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