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探頭探腦的好奇,下課鈴“叮鈴鈴”的聲響從悅耳變成刺耳,
跌跌撞撞地跑回家,
所有的一切從這一刻起,變成了黑白。
十歲的沈江霖,就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人在最痛苦的時候,
是無法動彈的,
既不能哭也不能喊,
只有凝固,
整個人都僵在原地的凝固。
等到可以哭喊的時候,
腦子里甚至是一片空白的。
不知道因何而哭,不知道為何而喊,
只覺得自己或許是要將這輩子所有的眼淚都要一次性哭干。
出殯那天,沈江霖甚至在想,若是可以的話,
他多想和爸爸媽媽躺在一起,就像最小的時候那樣,永遠不分開。
已經是十分久遠的記憶了,此刻那些畫面卻突然撲面而來,壓的沈江霖有些喘不過氣來。
小石頭望著沈江霖,他不明白為什么這位神仙般漂亮的公子突然不說話了,他忐忑極了,生怕得到的是又一次的拒絕。
郭寶成同樣有些驚異,他跟了沈江霖許久,兩人從十歲起認識,到如今已經十年,他從來沒有在沈江霖的臉上看到過脆弱的表情,哪怕是被朝臣排擠、敗走云南,沈江霖都是表現的無比強大、情緒穩定,今日卻是為了什么?
沈江霖長吸了一口氣,仰起頭,朝天眨了眨眼,然后才低下頭對小孩兒道:“走,我們去棺材鋪,給你阿娘挑一副好棺材。”
最后,沈江霖花了十兩銀子,又雇了人,親自選了墳址,寫了碑文,看著小石頭燒了紙錢,念念有詞也聽不清他說了什么。
從大中午一直忙到天黑,東奔西跑了許多地方,才將這件事給辦妥了。
許敏芝從一開始的不屑,到后來的驚訝,他是真沒想到,沈江霖做事能做到這種地步。
在許敏芝看來,沈江霖這樣京城豪門出來的公子哥,日行一善給點銀子很簡單,有很多人會為了他那點可笑的善心,扔幾角碎銀子出來,讓人感恩戴德;但是親力親為去幫著一個非親非故的人,安排喪儀,許敏芝走南闖北這么多年,還真沒見過幾個這樣的好心人。
許敏芝頭一次生出了真正想要投靠沈江霖的心思。
蓋因他覺得,沈江霖是難得一見的好人,而且還是個有錢有勢的好人,跟著這樣的人,或許能吃到大肥肉。
許敏芝作為師爺,還是個能夠跟著任孝祥跑到云南的師爺,本就是個膽大妄為又有自己一套想法的人。
他原本是浙江人士,紹興的刑名、錢谷師爺天下聞名,只可惜任孝祥腦子雖然活絡,但是家中貧窘不堪,他從小父母雙亡,幸虧鄉里好心人賞飯吃,村里的老先生亦是個好心人,教會他讀書寫字,又拜了一個落魄師爺為先生,學了點微末本事,就開始四處闖蕩。
許敏芝從小就是靠著這些好心人成長起來的,在他看來,最末等的好心人,是只有好心沒能力的,這種人只能悲天憫人,自顧不暇;二等好心人是有錢有好心的人,這樣的人跟著他,只要嘴巴夠會說、夠情真意切,總能得個三瓜兩棗;一等好心人就該是像沈江霖這樣的,又有錢又有勢,最好還有本事,那就能跟著他長長久久,這輩子就妥了。
雖然目前還摸不清沈江霖到底有沒有本事,但是他做個二等好心人已經是綽綽有余了。
沈江霖幫著小石頭處理完他阿娘的喪事后,他才知道這個小孩兒名叫李石,他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出去跑商,結果非常的不幸,第一次去就一去不回,從此以后他就和他娘兩個人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