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霖幫著小石頭處理完他阿娘的喪事后,他才知道這個小孩兒名叫李石,他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出去跑商,結果非常的不幸,第一次去就一去不回,從此以后他就和他娘兩個人相依為命。
脆弱的家總是經不起任何的風吹雨打,一開始他娘還能靠著幫別人漿洗衣服、縫縫補補過活,保障兩個人最低的生活用度,但是當他母親得了一場風寒,一直咳嗽不見好后,整個家瞬間就陷入了分崩離析的狀態。
他們只請過一次赤腳大夫看病,只是看了病,沒有錢抓藥,用的土方子,到外面采了一些草藥自己搗碎了煎水喝,但是沒有一點效果,他娘的身體依舊是每況愈下,最后突然有一日,咳著咳著就噴出了一大口血,再也沒有醒來過。
從李石的娘死到下葬,其實中間已經過了十二日了,這十二日,李石一直在想辦法,賒欠、賣身、上山打柴,什么辦法都試過了,就是沒有辦法湊出這三兩銀子。
十歲的李石曾經心里暗暗發誓,只要有人肯給他三兩銀子,他就把他這條命賣給他了!
在那一刻,這三兩銀子是如此的遙不可及,遠遠比他的命值錢。
然而沈江霖不僅僅給了他三兩銀子,他花去的攏共是十八兩五錢,給了他阿娘一個體面的葬禮,做法事的和尚說,他確定他阿娘來生會投胎成一個富貴人家的小姐。
得了這句話,李石這么多日來,第一次露出了一個笑容。
李石要跟著沈江霖走,沈江霖沒有拒絕,因為留李石獨自一個人在那個小巷里,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
然而李石告訴他,那個小巷里,有許多人家都是這樣的情況。
那一片都有年輕人出去跑商,有回來的都大富大貴了,不會再讓家人住在這里了,沒回來的,就不會回來了。
李石不是個例。
他不是第一個有這樣命運的孩子,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沈江霖回去之后,就將這個事情和謝靜姝說了一遍。
謝靜姝聽完后就落了淚。
她一直覺得自己的曾經過得很辛苦,但是和李石比起來,又好像什么都不是。
“那為何不將他們送到“慈幼堂”去?”京城是有“慈幼堂”的,專門收留類似李石這樣的孤兒或者是老無所依的老人。
沈江霖低嘆了一聲搖頭:“此地,沒有“慈幼堂”。”
京城的各項設施還是比較完善的,而在河陽縣,衙門賬上都是入不敷支的,如何還有銀錢去做這些?
“那我,我是否可以成立一個“慈幼堂”,我可以將我的嫁妝銀子拿出來,還有你給我的家用銀子。”謝靜姝說到最后有些不自信,畢竟公是公,私是私,“慈幼堂”用的應該是衙門的銀子,但是謝靜姝已然知道衙門并無銀兩,若是“慈幼堂”真的開起來,人數少一些還好,若是人多了,便是家中有金山銀山,也禁不起這般花銷。
謝靜姝手里頭能拿出來的現銀,攏共有□□千兩左右,她甚至還折賣了一些她的嫁妝,一起帶到了云南,就想能助沈江霖一臂之力。
沈江霖沒有馬上贊同她的想法,而是對謝靜姝溫聲道:“靜姝,你可以先去調查一番,整個河陽縣有多少像李石這樣的孩子,這個“慈幼堂”你預備如何去辦,投入多少銀子,在“慈幼堂”中他們要如何養,將他們養大之后你又要如何給他們安排出路,這些都是一整套的東西,不是你發一次善心就能解決的。”
沈江霖給到的建議十分中肯,謝靜姝并沒有因為沈江霖沒有馬上贊同她而有什么抵觸的心理,反而覺得這是沈江霖終于相信她了,愿意讓她去分擔一些事情的表現,她接下了這樁事,說過幾日再給沈江霖一個答復。
暫且安頓好了李石,沈江霖又面臨了另外一個大難題——府衙需要發放俸祿了。
類似沈江霖、范從直和陳允橫等人,他們都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在編人員,是可以拿到朝廷俸祿的,哪怕河陽縣的衙門欠著上頭的銀錢,但是到了該發放俸祿的時候,還是一文不會少他們,畢竟名義上來講,河陽縣衙門的銀子都是用在了公務上,和他們私人俸祿沒有任何干系。
但是縣衙不僅僅有在編人員,還有很多編外人員。
例如許敏芝這樣的師爺,還有一些編外捕快、小吏,他們雖然不領朝廷俸祿,但是他們同樣為縣衙做事,因為若是按照朝廷的額定人員來說,處理一縣之事的人手是絕對不夠的,所以以前的方式都是用縣衙截留下來的銀兩,來發放這一部分人的月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