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大老爺啊,真是冤枉。
江北的愛好是十年如一日的專一,無論年輕的、成熟的、臉漂亮還是身材好的,他都照單全收,他博愛的xiong懷足以容納每一個寂寞的男人,問題是好男人不愛扶貧。
試想,江北信誓旦旦的許諾:“無論貧窮還是負債,我都不離不棄”,都不用等天亮,人都卷鋪蓋跑八里路了。
所以,誰回應他的一廂情愿,他就喜歡誰。
這番話他自然不會告訴靳寒錚,太沒出息了,他寧愿撒些無關緊要的謊,反正他的心意本來就無關緊要。
“哈。”
幽微的燭火受驚般跳動,靳寒錚托住他下頜,低低地笑,忽明忽暗的眼神似乎染上了別樣的情思。
“原來是這樣,你對陸蟄鐘情也是因為他俊朗的容貌?”
這下輪到江北坦誠。
過去這么久,陸蟄這兩個字依舊迅速牽動他的心神,他鮮活的臉突然變得安靜。靳寒錚眼睛微瞇,想從中讀出留戀、憤怒或其他令人動容的情緒,可惜都沒有,江北陷入長久的緘默。
果然,一個又啞又瞎的人是無法撒謊的,極度的不安會帶來極度的誠實。
“不愿意說也沒關系,爸爸并不是質問你。”靳寒錚真想親吻他可愛的孩子,“無論是誰,只要你喜歡都是最佳伴侶。”
當然,陸家除外。
這就意味薛雙和陸蟄是不一樣的,江北能夠平心靜氣面對薛雙,恰恰并不是由于愛,愛會讓人惶恐,讓人不安,讓人陷入自我懷疑。
就像剛才,他的心臟也被孩子“年輕貌美”的取向深深刺痛。
靳寒錚自嘲,他到底在期待什么?他的孩子很正常,情愛本身就相當膚淺,再曠日持久的努力都抵不過一張朝氣蓬勃的臉來得吸引人。
哼,他早已過了艷羨無知的年紀,太輕易得來的愛往往難以維系長久,絕代風華也得小心色衰愛弛。
可聽到這句話不免在心底置氣,誰沒有年輕的時候?午夜夢回時,他也曾恍恍惚惚的懷念過去,甚至燃起了想要推倒重來的念頭。
一切的最開始往往是幻夢與戀歌交織,少年人的身體本就是生命鼎盛的杰作,他們滿腔赤忱,盡情相愛,世界以流光溢美為他們喝彩,他們被溫暖、富足、愛意和無盡的可能性永恒包裹,連同靈魂都能找到得以棲息的岸。
可人生苦短,心氣易折,從舊日殘夢掙扎著走出來的,只剩下一具具熟悉的尸骨幽魂。他再也無法拖著這副殘軀踏入同一片火海。
死生有命,他不爭一時長短。
年輕?他冷笑著,或許有幾年的優勢,可人總要活下來才能跟他爭。
禁閉室很暗,他取來筒燈放在孩子膝蓋旁,明晃晃的白光照亮江北沉郁的臉,靳寒錚從藥箱取出一支長針管,棉花擦拭著孩子手臂和小腹上的傷口。
突然湊近的光源刺痛他眼皮,江北回過神,他摸索著靳寒錚,還是應該解釋一下。
“呃……”
懸空的手一下被養父抓住,靳寒錚皺眉,真是太失責了,怎么能冷落他唯一的孩子呢?他的孩子眼盲又失聲,正需要他。
于是,彌漫在心底的那點尖銳刺痛全部被寬慰。
靳寒錚從背后抱緊孩子,慢條斯理地卷起他的襯衫:“乖,坐好,爸爸給你上藥。”
江北不解,但養父好像把自己哄好了,還大發慈悲的跟他解釋藥的由來。
“這是新研制出的特效藥,對你的身體大有裨益,不過副作用很多,會發燒,會喉嚨發炎,也會短暫失。別擔心,只要熬過今晚就會全部恢復正常。”
江北終于稍稍安心,不過沒高興太久,冰冷的針管對準皮肉一捅,他悶哼,剛才喂的止痛藥沒那么快生效,他只能艱難地抵在靳寒錚肩膀,疼得直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