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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山夢（第1頁）

時令已至中秋，秋老虎持續發威，yan光曬糊了整個城市的景致，彷佛氤氳著視線，而南國熾熱的風將一群大學生的談笑聲一gu腦推進冷氣沁涼空間亦冷清的府城公車。這學期剛上大學一年級的醫學系學生劉錦心和好友陳巧柔一起修了k大的戲劇賞析通識課，這周的作業便是寫戲曲觀賞心得，於是和同學們相約一同去文化中心看當代傳奇劇場的劇目《殘山夢真》。

人手一機的時代，他們上車後各自滑起社交媒t，偶爾交流起看到的內容：可ai的貓狗寵物賣乖影片、政治攻訐笑話、幽默迷因、流行文化、近期新聞。

陳巧柔忍不住唏噓起前些日子病逝的nv明星：「聽聞年輕時有算命師跟她說她活不過五十歲，沒想到如今應驗了。」她打了個寒顫，「我媽沒事就喜歡去找大師給我算命，事業如何姻緣如何命數如何，要是給我算出個注孤生或是嫁個水滴魚丑渣男，二十歲就要香消玉殞那還得了。嗚嗚嗚嗚我不要啊。」

劉錦心略無語：「你可以在找男朋友的時候極力避開水滴魚丑八怪渣男，要是真遇上了快跑，讖言就不會應驗了，選擇權在你手上。若說命數，如果我是那個nv明星，被說會早si，那我肯定努力養生注意身t健康讓自己不要生病危在旦夕去避開那個命運。」她頓了頓，「其實大考前去拜文昌帝君，有人慫恿我求簽，可是如果我ch0u到了下下簽，我是不是會大受打擊自暴自棄結果真的預言成真，一切責任推給命運；如我ch0u到上上簽，我是不是可以安心擺爛不讀書，要是沒考上我是不是要怪這簽不靈驗。哪有什麼宿命啊，未來都是握在自己手里的。就算真的有，我提前被劇透又能g嘛，白白動搖自己的心態。」

旁邊另一個nv同學突然從手機上抬頭cha話：「欸你們有看最近很紅的懸疑ai情劇嗎，昨天更新了，壞人竟然是男二！他看起來很溫柔無害的欸。最新一集男主角si掉了歐耨！網路上大家都哭si了。」

陳巧柔崩潰的捂起耳朵：「沒有防雷警告你不講武德！我昨天在趕報告還沒看，不要劇透我啊啊啊，知道結局我怎麼還看得下去！」

一群少nv嬉笑嗔怒的推搡中，公車到站了，正好趕上戲劇開始前十分鐘，收斂了嘈雜依次就位。

劇院里燈光全暗，黑幕冉冉升起，揭序一場波瀾壯闊的悲劇史詩。

《殘山夢真》擴寫了清初孔尚任的傳奇《桃花扇》，把視角從侯方域李香君的亂世ai情轉向更宏觀的敘事，崇禎朝的山河飄搖力挽狂瀾到自縊煤山，再到南明朝的君王昏聵、朋黨之爭、秦淮河邊日日笙歌不知亡國恨，葬送了無數文人志士的復國報負，再到史可法si守揚州城破後慘si，清軍殘暴nve殺百姓，伏屍萬里，血流成河。

滿眼青山無葬地，斜風細雨打船頭。

血濺詩扇得全節，殘紅落花誰得悟。

戲曲終了，大匹輕薄綢緞自上方緩緩飄下，層層疊疊落在舞臺上，覆蓋住所有舞者，綢緞上繡滿朵朵桃花yan紅似血，更像妖冶紅蓮、曼珠沙華般的地獄業火，要將一切燃燒殆盡。一白衣nv子手握桃花點綴的絹扇赤腳走出視野，木魚誦經聲聲聲響起，慢慢遠離至無聲。

全場觀眾寂靜。

走出劇院時，日正當頭，yan光一時晃眼，劉錦心本能的抬起手遮擋。她恍然如夢，情緒沉浸在方才的表演里久久不能ch0u離。

「時間還早，天氣又熱，要不要去海邊玩水？」一名同學提議道。眾人一掃沉重的心情，紛紛雀躍的附和，只有劉錦心依然沉默，只是沒有反對，任由朋友們拉她一起搭上去漁光島的公車。

一路上，陳巧柔看她心情郁郁，嘆了口氣道，「別多愁善感了，你看藝術作品就是太容易共情。」

劉錦心卻若有所思，「當代傳奇劇場快三十年前有一出演李後主的《無限江山》，來之前我讀過相關劇評，當年有人問了一句話：他的悲劇，會不會是今日臺灣的「寓言」甚至「預言」？」

陳巧柔愣愣，不知是聽懂還是沒聽懂她的問題，別過頭去。「不要想太多。」

下車後，一群人胡亂吃了路邊攤的蔥油餅和香腸果腹，灌下冰涼的蜂蜜檸檬茶，便興沖沖的往沙灘上沖。脫鞋踩水，暑氣頓時消了不少。

「走，我教你游泳！」陳巧柔興高采烈的對劉錦心道：「不然這次運動會游泳接力賽有你這只旱鴨子下水我們班可慘了。」

劉錦心討好的說：「有你這只在全國高中b賽勇奪金牌的美人魚就夠了，我看我還是不去拖你後腿了了吧。」

陳巧柔翻了個白眼，連珠pa0似的碎碎念：「明明是生在海島國家的小孩還不會游泳丟不丟臉啊喂？我過去這個暑假考了救生員執照，保證你的安全也保證教會你！」

劉錦心哭笑不得，實在被她哼哼唧唧的煩，苦著臉說：「好啦，我跟著你學就是。」聽罷陳巧柔不由分說把她推去換泳衣，招呼其他同學一起下水。

劉錦心站在海的邊緣，看著碧水延伸向天際，近前白花花的浪cha0不斷打在沙灘上，留下一條一條蜿蜒曲折的水痕。海，那樣美，那樣看似寧靜，彷佛洗去了先前《殘山夢真》觸目驚心的桃花紅。她一向怕水，但陳巧柔容不得她再退縮，拉著她的手腳指示她劃水和踢腿的訣竅。在南方的烈yan下練習了一個多小時也算游得像模像樣，陳大教練終於肯放過她，和其他人在深及腰的海水中打鬧、追逐、互相潑水。開學兩周便遇到中秋連假，成年的責任、醫學系繁重的課業、大學生忙碌的生活都還未壓在肩上，一群nv孩在海邊玩得恣意快樂。

忽然，劉錦心注意到不遠處不同於水波粼粼的一道閃光，更像金屬光澤。「咦，那是什麼？」其他人停下動作，迎著yan光瞇眼看，還是什麼也沒看到。她訕訕的笑笑道：「可能是海面的反s吧，眼花了眼花了。」

可是那道閃光彷佛在冥冥中蠱惑著她，她心底總覺著，那是很重要的東西。最後她敵不過好奇心，猶豫了半晌，低聲對陳巧柔說：「我過去那邊看看。」

陳巧柔yu言又止，似乎想制止她，最後只說了一句，「小心。」

劉錦心點點頭，潛入水中游去。在水波中，光點游離模糊了她的視線，飄渺恍惚。忽然，一道強勁的水流拖住了她的動作，嚇得她慌忙打水，仍逃脫不了向下拖曳的漩渦。她嗆了滿口苦咸的水，依稀聽見同伴們慌張的叫喊卻辨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墨藍se的海水包覆全身，手腳漸漸虛脫，失了反抗的力氣，在意識消散前，她撞上一個堅y物t的缺口，一條冰冷的鏈子纏上僵y冰凍的手指，只覺得身t好冷，彷佛置身茫茫大雪中，天寒地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