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辛黎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從床頭柜摸出一管廉價的藥膏,隨手扔給陳沒,然后重重地倒在床上,瞇起眼睛,語氣帶著命令和疲憊感:“快點。
”陳沒機械地接住藥膏,冰涼的塑料管身硌著掌心。
眼前的人,像一株被強行從溫室的琉璃罩中拔出,扔進泥沼里肆意踐踏的名貴蘭花。
曾經遙不可及只能仰望的藝術品,如今近在咫尺,卻沾滿污穢,像開在泥濘里的一朵糜爛又絢爛的花,飄著迷人的芳香,誘惑著人去摘下這朵鮮花,去擁有去保護。
這景象強烈地刺激著她。
一種源自深處的沖動再次翻涌,把他從這泥潭里撈出來,洗干凈,關起來,只屬于她一個人。
無關愛情,更像是對自己當年怯懦的彌補,一種病態的救贖欲,或者是對這墮落藝術品的獨占收藏癖。
她怕她露出一絲不對勁的表情傷害到對方,便繃緊臉,竭力壓下所有翻騰的情緒,眉頭緊鎖,動作近乎僵硬地擰開藥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他猙獰的傷口上。
“嘖,”阮辛黎用手肘支起上半身,歪著頭看她緊繃的側臉,長長的頭發滑落肩背,他隨手卷著發絲,用玩世不恭的語調問陳沒。
“你這什么表情?嗯?嫌我臟?”“沒什么。
”“涂完了就走吧。
”阮辛黎重新躺回去,閉上眼睛,聲音里透著濃重的倦怠。
“你平時就住這?”她環顧這間昏暗簡陋,還散發著霉味和劣質煙酒氣息的小屋,無法將它與記憶中那個驕奢的少爺聯系起來。
“當然不是呀,只是今晚這位先生,就喜歡定在這種有味道的地方。
”他頓了頓,補充道,“十萬塊,買我一晚在這兒等他。
懂了嗎?”陳沒涂抹藥膏的手指猛地一顫,力道失控地按在了紅腫的傷口上。
阮辛黎痛得瞬間蜷縮起來,睜開眼怒視著她,“你能不能輕點?!疼死我了!”陳沒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翻騰的怒意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楚:“你平時住在哪里?”“會所呀,”阮辛黎重新躺好,語氣恢復了那種無所謂的輕佻,甚至帶上了一絲職業化的媚意,“怎么了,大學神?你也想來會所找我玩嗎?”他側過臉,昏暗的光線里,眼神像帶著鉤子,“看你長得這么好看的份上……可以給你便宜一點哦。
”
最后那句尾音拖得長長的,帶著赤裸裸的挑逗。
陳沒的眼神瞬間暗沉下去,她沉默地加快手上動作,迅速涂完藥膏,擰緊蓋子放在床頭,一言不發地轉身朝門口走去。
她需要新鮮空氣,需要遠離這令人窒息的一切。
這個人。
像一朵有毒的花。
她站在木門外,初春凌晨的寒氣瞬間包裹了她。
屋內傳來打火機清脆的“咔噠”聲,緊接著是酒瓶蓋被撬開的悶響。
這兩種聲音像針一樣扎進她的耳朵。
保送!
這個念頭像一道閃電劈開混亂的思緒。
她成功了!獲得了清大的保送資格!這意味著自由,意味著更廣闊的平臺,意味著……她口袋里那張王牌。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幽藍的光:凌晨3點4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