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時,正撞見皇帝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目光里帶著點揶揄,又藏著幾分贊許。李宴清忽然明白,這趟漠北之行,不止是為了通商,更是場無聲的考驗。而他與沈言那點萍水相逢的交情,竟不知何時成了京城官場里一段心照不宣的佳話——連皇帝都看在眼里。
走出皇宮時,春風已吹軟了琉璃廠的柳枝。陽光落在青石板路上,暖融融的,帶著點花香。李宴清摸了摸懷中那枚鷹紋玉佩,玉佩被l溫焐得溫熱,上面的鷹紋仿佛也活了過來。
他加快了腳步,往沈府的方向走去。得趕緊告訴沈言,他托帶的那支普通狼毫,在蘇尼特部換了張上好的狼皮,毛色發(fā)亮,能讓個極l面的護膝——這筆買賣,其實是賺了。
“大兄!二兄,大兄回來了!”李婠妧站在院子里,臉上洋溢著欣喜的笑容,她的目光緊緊地落在正走進院子的李宴清身上,然后像一只歡快的小鳥一樣,對著屋里高聲喊道。
聽到妹妹的呼喊聲,李晏辭急忙從房間里走了出來。他的步伐有些匆忙,顯然是因為聽到李宴清回來的消息而感到興奮。當他看到李宴清的身影出現(xiàn)在院子里時,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平安回來就好,快去歇會兒吧,舟車勞頓的。”李晏辭快步走到李宴清面前,關(guān)切地說道。他的聲音中透露出對李宴清的關(guān)心和擔憂。
李宴清剛放下肩頭的行囊,就被李婠妧撲過來抓住了袖子。小姑娘仰著臉,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手指點著他斗篷上沾的草屑:“大兄,你看你都瘦了!漠北是不是全是沙子?我聽京里的丫鬟說,那邊的風能把人吹跑呢。”
她手里還攥著根繡了一半的絲帶,針腳歪歪扭扭,顯然是聽到動靜時慌忙放下的。“這是我給你繡的平安結(jié),本想等你回來正好繡完,”她把絲帶往李宴清手里塞,臉頰泛紅,“是不是很難看?”
“好看。”李宴清接過絲帶,指尖觸到她扎歪的線頭,想起在漠北時,烏珠穆沁部的姑娘們教他辨繡線的模樣,嘴角不自覺柔和下來,“比草原上的狼尾草編的繩結(jié)好看多了。”
這時李晏辭已讓廚房端來熱水,又親自去庫房取了身干凈的棉袍:“先換件衣裳,我讓張媽燉了羊肉湯,驅(qū)驅(qū)寒氣。”他看著李宴清斗篷下露出的青布長衫,袖口磨得有些發(fā)白,眉頭微蹙,“在外面沒少受苦吧?”
李宴清剛解下斗篷,就被李晏辭拉著上下打量,見他只是臉頰多了些風霜,沒什么傷痕,這才松了口氣。“路上還算順遂,”他笑著避過那些驚險,“倒是帶了些漠北的稀罕物,給你們瞧瞧。”
他從行囊里翻出個小布包,打開是顆瑩白的狼牙,被打磨得光滑溫潤:“這是蘇尼特部首領(lǐng)送的,說能辟邪。”又取出塊毛茸茸的狼皮,毛色像潑了墨的黑緞子,“這個給二兄讓個護膝,冬天騎馬暖和。”
李晏辭摸著狼皮,指尖觸到那細密的針腳——竟是李宴清自已縫的邊,心里一熱:“你在外面還惦記著這些。”
“還有這個!”李宴清變戲法似的拿出個小陶罐,揭開蓋子,一股醇厚的奶香飄出來,“野馬奶酒,漠北的特產(chǎn),說是喝了不頭疼。”
李婠妧湊過來聞了聞,皺著鼻子笑:“聞著怪怪的,不如我們揚州的米酒甜。”
正說著,張媽端著羊肉湯進來,湯鍋里咕嘟著大塊的羊肉,撒著翠綠的蔥花。李宴清剛喝了一口,就聽見李婠妧嘰嘰喳喳地問:“大兄,你見到漠北的姑娘了嗎?她們是不是都穿皮衣?有沒有像話本里寫的那樣,騎著馬射箭比男子還厲害?”
李晏辭敲了敲她的額頭:“別纏著大兄,讓他先好好吃飯。”
李宴清卻放下湯碗,笑著答:“有個烏珠穆沁部的姑娘,一箭能射穿百步外的氈房氈子。我還跟她討了張射箭的圖譜,改日找個靶場,教你們試試。”
“大兄,下次你一定要帶著我一起去哦,我真的好想看看那些不一樣的風土人情啊!”李婠妧緊緊地拉住李宴清的袖子,像個孩子一樣撒嬌道。
李宴清看著妹妹那充記期待的眼神,心中不禁有些猶豫。他知道這次出行充記了未知和危險,他實在不放心讓弟弟妹妹跟他一起去冒險。
“這次出行可不一樣啊,小妹。一切都是未知的,我們可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和危險。我不想讓你們受到任何傷害,所以這次才不能帶你們?nèi)ァ!崩钛缜鍦厝岬亟忉尩馈?/p>
李婠妧聽了哥哥的話,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不過,你放心,小妹。只要以后有機會,只要沒有危險,我一定會帶上你們的。”李宴清見妹妹有些失落,連忙安慰道。
說著,他伸出手,輕輕地在李婠妧的鼻尖上點了一下。這一舉動讓李婠妧不禁聳了聳鼻子,可愛極了。
暮色漫進院子時,兄妹三人還圍坐在桌前。李婠妧纏著要聽漠北的星空有多亮,李晏辭則細細問著沿途的商路與部族習性,李宴清一一答著,喝著溫熱的羊肉湯,看著眼前熟悉的笑臉,忽然覺得一路的風霜都散了。
他從懷里摸出那枚沈言送的鷹紋玉佩,放在桌上。燈光下,玉佩上的鷹仿佛振翅欲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