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宴清望著遠處黑黢黢的山林,指尖在劍柄上磨出細響。京城里養得起影閣死士的,掰著指頭也數得過來——大皇子趙承煜豢養私兵早已是公開的秘密,戶部侍郎周顯宗去年剛在城郊建了座別院,里頭豢養的打手,據說就有影閣出身的。
“把糧車聚成圓陣。”他沉聲吩咐,“每車旁增派兩名弓箭手,箭上都蘸了硫磺,入夜后見異動就射。”
隊伍行至黑風口時,麻煩來得更兇。原本平整的山道被挖開一道丈寬的壕溝,溝底密密麻麻插著削尖的木樁,樁尖還閃著青黑的光,像是淬了毒。兩側的山崖上靜悄悄的,只有風卷著碎石滾落,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壓迫感。
“大人,這是鐵索陣。”林蒼指著崖壁上隱約可見的鐵環,“他們只要一拉鐵索,就能把巨石滾下來堵路。”
李宴清勒住馬,忽然揚聲朝山崖上喊:“趙承煜派來的人,不妨現身說話。這二十萬石糧草,是陛下親批給漠北將士的,你們真要背著‘劫朝廷物資’的罪名?”
山崖上靜了片刻,一支羽箭忽然破空而來,釘在他馬前的地上,箭尾纏著張字條。李宴清拾起來一看,上面是狂草寫的“退則生,進則死”。
“退?”他冷笑一聲,將字條揉碎在掌心,“李某身后是漠北十萬將士的性命,要退,也得等糧草送到了再說!”他拔劍出鞘,劍身在陽光下閃著冷光,“林蒼,帶護衛隊填壕溝!其他人張弓搭箭,護住他們!”
運糧兵們扛著木板石塊往前沖時,山崖上的箭雨終于落了下來。箭矢密集得像飛蝗,卻奇異地避開了要害,大多射在腳下的土地里。李宴清看得明白——對方是想逼退他們,卻不敢真下死手,畢竟“劫糧”的罪名,足以讓大皇子徹底失勢。
廝殺聲里,他忽然瞥見一支箭矢墜落在地,箭囊的碎片上繡著半朵玉蘭花。那是京中“玉春班”的記號,班主周玉娘正是周顯宗的遠房表妹,去年還借著周顯宗的勢,在京城開了三家分號。
“周顯宗也摻了一腳。”李宴清低聲對林蒼說,“記下那些帶玉蘭花記號的,回去有賬要算。”
壕溝填到一半時,山崖上忽然滾下幾塊巨石。李宴清策馬避開,卻見最前頭的一輛糧車被砸中,麻袋裂開,雪白的米粒滾了一地,混著泥土格外刺眼。他心頭一緊,忽然想起小妹信里說,營里的士兵已經開始啃樹皮了。
“加快速度!”他揮劍劈開一支射來的冷箭,“今日必須沖過黑風口!”
隊伍沖出黑風口時,已是次日清晨。李宴清看著士兵們被箭射穿的胳膊,看著糧車上密密麻麻的箭孔,忽然對林蒼說:“去查,周顯宗的人里,有沒有懂醫的。”
第三場危險藏在暗處。隊伍在一處山泉取水后,不到半個時辰,就有十余名士兵捂著肚子倒在地上,上吐下瀉,臉色慘白。李宴清讓人把水樣裝進瓦罐,湊到鼻尖一聞,隱約有股杏仁味——是巴豆粉摻了少量番瀉葉,劑量不大,卻足夠讓人癱軟幾日。
“是想拖到大雪封山。”他捏著瓦罐的手指泛白,“趙承煜要的是糧草誤期,讓漠北軍心渙散;周顯宗要的是李家護送不力,好借機參我們一本;至于那位二皇子趙承澤……”他冷笑一聲,“怕是正躲在京里,等著看我們和大皇子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