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衣饒有興致的問道:“想要收個什麼樣的?”
“當然是聽話的。”繁縷不假思索道。
“噢。”衛衣點了點頭,又看她秀眉若蹙,道:“看你這樣子,又在愁什麼?”
“我如今才知道,不是事事都那麼簡單的,因為收徒,所以今年要對新進的宮女進行考核,總之事情很多,還要向太醫院進行回稟報備名冊,雜七雜八的事情都湊到了一起。”
繁縷嘆了一口氣,將手里的毛筆舔了舔墨,揚起頭看著督主,抱怨道,以前不知道原來收徒是這麼復雜的。
衛衣聽著她的抱怨點點頭,笑著轉過頭去,并不多說什麼,比起西廠的血流成河,這些還都是瑣碎的小事,指著桌上針線筐里的東西,問道:“這是什麼?”
“絡子呀,配這個玉佩多好看,您看,我還在下面系了穗子。”
繁縷手中拿了一只新打好的玉佩絡子,遞給衛衣讓他看,她用的淡藍色的絲線,一根壓一根,非常規整,倒也能入得眼。
“是,很好看。”
衛衣向來不用這些東西的,但精致的物件見得多了,自然也能看出手藝如何,繁縷只是醫女,這些手藝活還算中等,但勝在一腔心意了。
答案很滿意,繁縷放回了針線簍里,低下頭繼續開寫,邊寫便道:“最近有點忙,其實一年四季,女醫館都沒有太放松的時候。”
畢竟宮人上萬,每年每季都有固定的事情,做什麼都要先請示批閱,經過印章通過才可進行。
繁縷跟著忙忙碌碌了一天,也沒什麼閑暇去想其他的,拖著疲憊的身體收拾筆墨紙硯,與眾人含糊告別。
繁縷從女醫館回來,現下時節天黑的比較早,本來出來的時候還有日暮斜輝,等走到西廠門口就已經天色晚了,天邊湮沒了最後一絲光明。
衛衣坐在紅木椅子上,一手支頤略略蹙著眉,繁縷看他這樣子,似乎不是很高興。
其實督主這個人,真正心情好的時候很少,但無論高不高興,一旦出了這個房門,他都是笑語宴宴,讓人看不出半分痕跡。
“屋子里這般悶熱,咱們出去看雪罷。”說著,衛衣便站起來拽著繁縷往外走。
哪里悶熱了,分明暖和的很,而且大晚上的,又要看什麼雪,繁縷聽他說出這句,才察覺督主這狀態不太對勁。
可是此時已經來不及說什麼,被衛衣生生拽出了房間,她站穩了才抬起頭看向督主,一看那醉眼迷離就明白了,問道:“督主,你喝醉了?”
衛衣想了想,煞是認真的搖了搖手,答道:“沒有,只飲了兩三盞而已。”
繁縷蹙了蹙眉,她可不覺得督主的酒量會這般淺,想來這個“盞”恐怕是不會小。
廊廡外雪花飄飄,廊下的明紗燈籠灑落一片昏黃的燭火光輝,而枯枝疏落的庭前傾瀉下了清冷的月華,兩相交匯,凝成這一片小小的天地。
衛衣懶洋洋的走過來,輕笑著側身坐在欄靠上,微低的眼睫,容顏半面暖黃溫柔如水,另一半寂冷仿若冰霜,似笑非笑的唇含了幾分熏醉。
薄薄的光半籠在二人的身上,清寒涼薄,繁縷不經意看著他的臉出了神。
她想,督主本就是這樣的人,這樣的溫和,又那樣的冷酷,真是應景。
衛衣驀然抬起眼簾看向她,烏黑的發絲梳的一絲不茍,一支白玉簪束在頭頂,鬢邊干凈利落,眉眼帶笑看著她,溫暖如春,溫聲喚她:“繁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