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像無形的藤蔓,攀附在醫院走廊的每一寸空氣里。三年前的初秋,風里已經帶著涼意,透過半開的窗戶溜進住院部,卷起走廊盡頭垃圾桶里的塑料袋,發出細碎的嘩啦聲。
806
病房的門虛掩著,里面突然傳來一聲布料撕裂的輕響。陳亦猛地睜開眼睛,視線里的白色天花板在光暈中旋轉,他下意識地抬手按住后腦勺,指尖觸到纏著紗布的傷口,一陣尖銳的刺痛順著神經竄上來。“嘶
——”
他倒吸一口冷氣,喉嚨干得像要冒煙,“這是……
哪里?”
沙啞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里格外清晰。正在整理輸液管的護士渾身一僵,猛地轉過身,看見病床上的人正皺著眉試圖坐起來,眼睛里記是茫然。她手里的托盤
“哐當”
一聲撞在金屬床欄上,驚醒了沉睡的寂靜。“醒了!病人醒了!”
護士幾乎是踉蹌著沖出病房,白大褂的下擺掃過走廊的長椅,留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走廊另一頭,易然正抱著一束剛買的向日葵站在電梯口。金黃色的花瓣被晨露打濕,在慘白的燈光下泛著溫暖的光澤。這是她每天雷打不動的習慣,買一束帶著陽光味道的花,放在陳亦的床頭,仿佛這樣就能把他從漫長的昏睡里叫醒。聽見護士的喊聲,她懷里的花束猛地一顫,幾朵花瓣簌簌落下。
“誰醒了?”
她抓住護士的胳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聲音里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護士被她晃得一個趔趄,指著
806
的方向喘著氣:“806
床的……
陳警官醒了!”
最后三個字像一道電流竄過四肢百骸。易然幾乎是立刻松開了手,懷里的向日葵被她胡亂塞給旁邊的護工,轉身就往病房跑。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走廊里的人影在她眼前飛速倒退,那些日夜守在病床前的煎熬,那些對著心電監護儀默默祈禱的時刻,此刻都化作滾燙的淚水,爭先恐后地涌進眼眶。
“陳亦!”
她猛地推開病房門,帶著一身寒氣撲到病床前。陳亦剛被護士扶著靠在床頭,后腦勺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看見一個穿著警服的女人紅著眼沖過來,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緊緊抱住,帶著淡淡消毒水味的懷抱勒得他幾乎窒息。
“你終于醒了……”
易然把臉埋在他的肩膀上,眼淚瞬間浸透了他病號服的布料,“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我真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的聲音哽咽著,像被揉皺的紙團,每一個字都帶著濕漉漉的褶皺。手臂收得越來越緊,仿佛要把這個人揉進自已的骨血里,生怕稍一松懈,他就會像指間的沙一樣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