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靈霄峰時,峰頂的長靜閣已亂作一團。
遠近山隙間時不時便閃過道道刺目火光,是持炬的列隊之人正在山間小道穿梭,搜捕不知所蹤的方沉魚。
鄭維寧的大弟子柳沉泓雙目通紅,素來溫雅的面上猙獰著,只死死盯著身前跪著的小男孩。
喬四兒定睛一看便認出,跪著的那名童子。
正是與她同一日入門的,先被鄭維寧選走的那名面無表情的小男孩。
見到林維清,柳沉泓整個人便似一把撐得過度后驟然松弛下來的弓弦,倉惶拜倒膝行了幾步,聲音也帶上了分哽咽:“求林師叔救救我師父吧!”林維清低身扶起他:“別急,有玉兒在里面,你師父必不會有事。
你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何事?”柳沉泓眸間一片暗紅,咬牙切齒如同一頭瀕死的野獸:“是方沉魚……她竟是魔教奸細!”“藥庫內燭心草短缺,師父這幾日正為了調凝血散的新方子日夜不寐,我們幾個也都忙于備戰,無暇雜務。
因她是師父去歲才收的新弟子,又是女孩兒,便安排了她清閑活計,要她每日上山給師父送飯。
誰知她竟在飯內下毒,還趁機挑斷了師父的手筋腳筋……若是讓我抓到,定要將她碎尸萬段,挫骨揚灰!”林維清頷首,又指了指柳沉泓身前跪著的那名童子問:“他也是去歲新來的弟子罷,為何跪在此處?”聞言,柳沉泓惡狠狠地剮了那稚童一眼,應道:“他與方沉魚一道入門,日日相對練功,竟沒有察覺到半分不對,難保不也是魔教派來的奸細!”林維清點點頭,神色不變,似是聽了件無關痛癢的瑣事,轉身便向長靜閣內行去。
舉步經過那男孩兒身側時,卻驟然出手,兩指疾探他頸間脈搏。
幾息后,林維清收回手,對著柳沉弘道:“與他無關,你該相信遲嚴長老的眼光,不會有這么多的漏網之魚。
”柳沉泓薄薄的唇抿成一線,不甘不愿地吐了個是字,緊攥成拳的雙手仍未松開。
“漏網之魚”
喬四兒緊跟在林維清身后埋著頭,生怕糟了池魚之殃。
臨近入內時,林維清卻止了她的腳步,疾疾吩咐道:“續脈之術艱險,你不必進來。
去與你柳師兄一道燒些滾水來,越多越好,再讓人去藥庫啟十壇烈酒,將剩下的所有牽魂絲與斷續花盡數取來,快!”“是!”
柳沉弘燒紅的眸中綻出幾分光亮,急牽著喬四兒幾步將人推到柴房前:“我去尋人挖酒取藥,勞喬師弟先多燒些滾水!”喬四兒點點頭。
柳沉弘一走,方才還跪在門外,鄭維寧新收的那名小童子竟也跟了進來,熟練地抱起柴火,便去生火。
喬四兒打了水來倒入鍋中,瞟了眼已將火苗利落升起來的小男孩,忍不住安慰道:“你師兄方才也是一時情急,你別往心里去。
”橫遭了一場委屈,那小男孩卻毫無波瀾,只看了她一眼,語氣冰冷:“師父有難,師兄心急才是應該的。
若是我是他,早已將我一刀殺了,也省得再生禍患。
”喬四兒:“……”能以這樣小的年紀便踏過斷魂云梯,拜入云山宗的,都是狠人,又哪里輪到她在這里杞人憂天?喬四兒打了個哆嗦,再不敢隨意搭話。
待燒至第三鍋水時,窄僻的長靜閣外已聚滿了別峰前來探看的人流。
韓維德面色黑如鍋底,負手等在門廊外。
見喬四兒自柴屋出來,更是神色更沉,怒目似刃,恨不得要在她身上捅出幾個窟窿。
好歹見她端著救命的滾水,才哼了一聲,轉頭別開了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