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陷入思索,過了一會兒,代曉月忽然說:“味道很大。”
尤風雨點頭如搗蒜,女孩兒被臭得快要厥過去了:“是很大,太大了!”
代曉月道:“之前放在底下,就算有味道,也有陳書吏的尸體做遮掩,如今我們來了,說不準就要命令那老頭把陳書吏下葬,這樣一來,底下的味道就藏不住了,所以他們要趁早來把他埋了。”
柳今一撤出來,一邊往上爬,一邊說:“你這么說也行。”
代曉月瞧著她,一點笑也沒有:“你有異議,盡管說。”
“行,大將軍。”柳今一把帕子胡亂折了,要還她,“我就是有點疑惑,這位仁兄都爛成那樣了,以咱們寄云縣的驗尸能力,就算發現他,也很難認出他是誰,可是那兩個人寧可冒著被發現的風險,也要來埋他,這生意未免太不劃算了。”
代曉月又擰起眉,她看那帕子的眼神,不亞于看尸體:“我不要了。”
柳今一說:“洗洗還能用。”
代曉月斬釘截鐵道:“扔了。你覺得他們來埋這位仁兄還有什么原因?”
“他很好認,”柳今一轉手把帕子遞給尤風雨,“他身上肯定有什么標識,讓他即使爛成這樣,也能被輕易認出來。”
尤風雨才不要,她連退幾步,差點撞到棺材。女孩兒趕忙道:“你這么說,我倒想起來了,我老爹說過,這縣上最好認的尸體就是陳書吏,他是個龜xiong!”
“那就對了,”柳今一把沒人要的帕子擱在一旁,“我想說的正是這個。”
她看著她們,把手指向下。
“有沒有可能,下面的這位才是陳書吏?”
屋里死寂,雖然是白天,但是門窗受限,外頭又有大樹遮擋,致使屋內的光線灰蒙蒙。那棺材還敞著,里面的尸體靜悄悄,好像也聽呆了。
“叫你老爹立刻請個穩婆來驗查,如果下面的那位才是陳書吏,那我也很想問,”柳今一轉而指向棺材,“躺在這棺材里的又是哪個倒霉鬼?”
問小姐
仵作原本是州縣衙署必設的衙役,按規矩還應該有學徒隨從,但是寄云縣的情況就如代曉月所說,窮得揭不開鍋,根本雇不起。
“以前要驗尸,可以去鄰縣借調,咱們寄云縣別的不說,離那含霜縣近得很,來回只消一天,就能找個好仵作。”尤秋問趕來以后,就在院子里來回踱步,長吁短嘆的,“后來你們都知道,朝廷下了旨,把咱們岜州府分成南、北兩路,含霜縣被劃到了岜南,由赤練軍的劉軍門統管政務。那劉軍門你們也知道,是個刻薄寡恩愛嫉恨的,平時見了我們縣太爺都橫挑鼻子豎挑眼,更不要提給我們借仵作了!”
柳今一剛洗過手,身上的味道散不掉,正蹲在不遠處,舉著個大葉子扇風,聞言笑說:“你叫他劉軍門,我就要叫他劉滾子。他之所以會對你們挾細拿粗,無非就是因為你們跟狻猊軍走得近,他恨廖帥恨得牙癢嘛。”
以前有赤練關,赤練軍就是守這關的,后來戎白人破了關,赤練軍不敵這些彎刀,被打得稀里嘩啦節節敗退,原以為失地難收,還沒來得及向上謝罪、陳情落淚,就聽說縣內出了個廖祈福,帶著百來個破衣爛衫、赤腳流亡的女人,刀似的斬斷了戎白人的進攻。
本來么,贏了是好事,廖祈福小戰小贏,大戰大贏,岜州府不分南北都服她,原定狻猊軍該是這里的駐軍,可是等到文書下來,岜州府被一分為二,狻猊軍只鎮守北邊,南邊都歸赤練軍,這就是狻猊軍為什么只有“岜北十三營”的由來。
赤練軍現任總兵叫劉逢生,柳今一叫他劉滾子,因為他也被戎白人打得屁滾尿流。當年兵敗追責,朝廷砍了十幾個赤練軍的軍官將領,那里邊有一個是劉滾子的老爹,上頭把他調到岜南任職,就是要他知恥奮勇,他到底勇不勇柳今一不知道,只知道他豬油蒙了心,一見到狻猊軍就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