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巖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帥帳的帆布,刺向那座沉默的延安府。
“王策火燒平陽、陣斬杜可秀與李四喜,這樣的人,豈是靠著運氣和妖法來取勝?”
他踱步到帥案前,修長的手指拈起一塊較小的、邊緣帶著明顯弧度的彈片,指腹輕輕摩挲著那冰冷銳利的斷口。
擦去彈片表面的硝煙,里面居然露出黃銅的顏色。
在場的闖軍將領一片嘩然。
用黃銅來鑄造炮彈,對方該是多有錢啊?
李巖說道:“此物結構之精巧,威力之霸道,聞所未聞,非絕世巧匠不能為,更非尋常心思能想。”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李茂和紅娘子:“王策此人,絕非池中之物。其才,其智,其手段,皆深不可測。他手中握著的,恐怕是能掀翻這亂世格局的東西!”
李茂被兄長眼中的光芒懾住,下意識地問道:“那……大哥的意思是?”
紅娘子也緊緊盯著李巖。
李巖放下碎片,眼神變得復雜,混合著強烈的忌憚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惋惜與渴望,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如此人物,若能為闖王所用,何愁大業不成?何懼官軍韃虜?他一人,可抵十萬雄兵!”
李巖猛地握緊了拳頭,指節發出輕微的脆響:“招降!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王策和他手中的秘密,招攬過來!”
“招降?”紅娘子愕然,隨即皺眉:“那王策骨頭硬得很!平陽一把火,燒得李四喜尸骨無存,他跟我們闖軍結的是死仇,他會降?”
李巖斷然道,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結仇的是李四喜,而不是闖王!更不是整個義軍的大業!王策是聰明人,他應該明白,這天下,朱明氣數已盡,跟著只知盤剝享樂的豬皇帝,跟著那個連軍餉都發不出、逼得良民為盜的朝廷,只有死路一條!”
他越說,思路越清晰,語氣也越發熱切。
“只要我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陳明利害,給他一個足夠高的位置,讓他看到闖王大業的希望,未必不能成。”
他來回踱了兩步,猛地站定,眼中精光四射。
“他不是要護著那滿城百姓嗎?好!我們就告訴他,只有闖王坐了天下,才能讓天下百姓真正有口飯吃,朱明朝廷,才是這天下最大的禍根。”
李茂和紅娘子對視一眼,都被兄長這大膽而充滿誘惑的想法震住了。
若能招降王策,那威力恐怖的武器不就也能為他們所用?
紅娘子眼中也不禁閃過一絲火熱,但隨即又被疑慮覆蓋。
“那……若他不降呢?”
李巖臉上的熱切瞬間冷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寒刺骨的決絕,他緩緩坐回帥椅,手指輕輕敲擊著冰冷的鐵質扶手,發出篤、篤、篤的輕響,如同催命的鼓點。
“不降?”
李巖的嘴角勾起一絲毫無溫度的弧度,眼神銳利如鷹隼,望向延安府的方向,聲音低沉而充滿壓迫感。
“那就讓他,和他拼死守護的這座城,還有那些不知死活的百姓一起,灰飛煙滅。此等利器,此等人物,若不能為我所用,就必須徹底毀滅!”
帥帳內再次陷入死寂,只有李巖手指敲擊扶手的聲音,一聲聲,敲在人心上。
……
翌日清晨,天色依舊陰沉,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在延安府上空,仿佛隨時要塌下來。